蟄居歲月_跨考網(wǎng)

蟄居歲月

　　或許經(jīng)過了許多歲月，但我記不清在睡夢中發(fā)生了什么。

　　――切?米沃什

　　第一章

　　1998年春，在廣袤的東北平原上，一列火車從北向南疾駛而去，我和寢室的老七龍學(xué)一聲不吭地坐著。

　　我掏出僅有的兩枚喜之郎，自己留著荔枝味的，把草莓的扔給龍學(xué)，然后看著他面無表情地撕開鮮艷的包裝紙，一口吞下洋紅色的晶體，繼續(xù)望著前方發(fā)呆。我站起身來，抽出一根煙，晃到車廂連接處，吧嗒吧嗒地噴云吐霧。

　　正是早春時節(jié)，窗外那些一閃而過的北方普通樹木，白楊，杞柳，榆樹，國槐，剛剛顯出些鵝黃的色澤，茫茫原野之上芊芊縱橫的野草已經(jīng)露出翠綠的身段，莊稼的幼苗還未見影蹤，大地仍是土黃的基調(diào)。吐完最后一朵煙云，在淡藍色的煙霧中，我看見遙遙天邊無聊地懸掛著的琥珀色夕陽，光彩已經(jīng)暗淡，昏鴉不時聒噪而過，暮色就要來臨。

　　這是一次有始無終的旅程，老七陪我去打探一所北方重點大學(xué)的研究生招生情報，結(jié)果無功而返。然而，這只是我為考研理想邁出的第一步，我歷經(jīng)三載的考研生涯亦從此展開。

　　我的第一次考研折戟沙場。我至今還清晰地記得，畢業(yè)前夜寢室的哥幾個坐在校園主樓后的小樹林里高歌暢飲、默然而泣的那個夜晚。那夜，圓月高懸。我承認我對月亮有種偏愛緣于執(zhí)著地認為月亮的盈虧給人以某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啟示，這也是我后來選用圓月彎刀這個網(wǎng)名的原因之一。然而我最崇敬的詩人米沃什這樣說：

　　一個男人不該喜愛月亮。一把斧子不該在他手中失去重量。

　　月亮總會那么圓滿，斧子卻不免在掌心消沉和輕浮。天亮的時候，大伙陸續(xù)離開。空曠的校園，我們曾經(jīng)如此熟悉和親切的地方，終于和許多個寒假和暑假來臨的前夕一樣，就留下我一個人，恍恍惚惚。

　　第二章

　　1999年，我青年時代最有激情的時光。就在這一年的夏季開始之前，我搬進了同澤齋，認識了三個鐵哥們兒――喜子、阿明和丹尼爾。

　　同澤齋是個大學(xué)寢室，它是學(xué)校專門出租給考研專業(yè)戶備戰(zhàn)用的。第一次沖擊折戟而歸后，我和我的新朋友們便在這里整日苦讀，度過了平凡而積極的1999年。

　　喜子和我是一屆的，大學(xué)學(xué)計算機專業(yè)，畢業(yè)后從北京回到老家東北沈陽高壓開關(guān)廠，一家效益不是很好的國營企業(yè)。更重要的是，聰明的喜子不甘就這樣聊度青春，于是，考研；阿明是?？粕?，在NOKIA專賣做經(jīng)理，日子比我們好過些，可這家伙野心很大，拒絕平庸，于是，考研；丹尼爾和我一個學(xué)校，外語專業(yè)，比我小一屆，因而壓力最小，這孩子貌似內(nèi)向，心里有數(shù)，最大的特點是每本書的天頭地腳寫滿名言警句豪言壯語。

　　就這樣，來自不同地方的四個躊躇滿志又多少有點郁郁寡歡的家伙湊到了一起。

　　開始的時候，我們彼此都不怎么說話，好像每個人心里都只抱著一個態(tài)度：學(xué)習(xí)第一，友誼第二。很快地，這種沉默狀態(tài)被打破了。白天，阿明、喜子去上班，丹尼爾去上課，我自己在屋子里看書聽歌；晚上，大伙都回來了，我們看著書，聊聊天，其樂融融。除了丹尼爾稍顯含蓄之外，其余幾個都是特能搞笑的人。阿明的特點是善于演講，經(jīng)常開導(dǎo)別人，我們叫他崔老師。他吹牛的本事的確大，你正感傷呢，他幾句話，你就一定能噗嗤一笑，煩惱煙消云散。喜子爆的是冷幽默，經(jīng)常在大家嬉笑漸漸平息，血壓值恢復(fù)正常之際，突然地冒出那么一兩句，大家立馬噴飯。

　　天氣一天天地涼爽起來，有一天，我經(jīng)過學(xué)校南院，順路買了一盆一葉蘭回來，一進門就發(fā)現(xiàn)阿明的桌子上也赫然擺放著一盆文竹。我倆會心一笑：都是熱愛生活的人啊。記得有一則故事說，二戰(zhàn)結(jié)束后，一個老外經(jīng)過德國的城鎮(zhèn)，在一片近乎廢墟的住宅區(qū)，看見一戶人家竟然養(yǎng)著一盆生機盎然的花，于是他說：這是一個充滿了希望的民族。果然，數(shù)年后德國再次崛起。我在跟阿明講這個故事的時候，阿明滄桑勁道的老臉上閃耀著柔和的笑容。

　　這是夏季最后的驕陽，可人心依然充滿浮躁。我們雖然天天翻書，可也僅限于瀏覽而已，絲毫不見實質(zhì)性進展，就這樣沒頭沒腦地復(fù)習(xí)著，兩眼充滿了陌生的迷茫。在一個雷電交加，室友酣睡的夏夜，我在枯黃的臺燈下，抽著劣質(zhì)的香煙，喝著有點變味的綠茶，心情起伏難平，在日記里給自己鼓氣：

　　鐵云如磐壓舊樓，電破烏篷夜色憂。獨伴寒燈更鼓驟，風(fēng)雨過后是清秋。

　　時間真的跟那晚的閃電一樣，恍惚間便來到了詩意濃濃的金秋。沒有心境去品味秋的風(fēng)采，我那彷徨的心依然找不到航行的方向，可是，室友的彼此關(guān)懷和貼心話語宛如凄清季節(jié)里溫暖的春風(fēng)，讓我時時感受著家園的溫馨。有一天夜里，阿明抱出了他那把破爛的吉他，一屁股坐在我的椅子上開始亂彈，我就捧著書站在一邊看。他一邊彈一邊問我有沒有什么歌詞，說是要編曲彈唱。我把自己平時寫的東西扔給了他，喜子和丹尼爾兩個不禁啞然失笑，說：你還有這一手？那《同桌的你》是不是你寫的??？阿明眉毛一揚，說你們就聽著吧。翻到一首爛詩就信手彈唱起來，竟然有滋有味：

　　冰封了塵土

　　世界更冷酷

　　蒼白又荒涼

　　風(fēng)枯了頭發(fā)

　　霜凝了明眸

　　夢戲要散場

　　誰踩了我心

　　踩碎了希望

　　寂寥又荒唐

　　一曲終了，我們拍掌喝彩。我也興致大生，于是取出笛子吹起來。丹尼爾按下鍵開始錄音，喜子也激情四溢，落落大方地一展他獨特的公鴨嗓，我和阿明又一起二重唱《請跟我來》、《外婆澎湖灣》、《藍色理想》等校園民謠……是夜，窗外繁星點點寒，屋內(nèi)，歡聲笑語人不寐。就是在這樣的苦悶日子里，我們兄弟幾個相濡以沫，自娛自樂，像剛剛走進校園的懵懂新生，像質(zhì)樸天真的頑劣孩童，一天天抒寫著無產(chǎn)階級青年流放者的書生氣和酸臭的浪漫。

　　幾日后便是深秋了。屋里屋外到處滲透著刺骨的涼意。我發(fā)現(xiàn)自己看書有點走火入魔，越來越有種莫名的恐慌，總覺得自己不會的知識點太多，像只漂游的獨木舟，在茫茫大海中迷失了彼岸。

　　這一切，在與我的一位已經(jīng)考上研究生的高中同學(xué)，相遇之后，再次改變了。

　　那時候，秋葉差不多落盡，晨風(fēng)里飄著霜，赤裸的樹木光潔無華，毛衣加在了我頹然的身上。冬天即將來臨。

　　第三章

　　又一個冬天就要來到了，我不再是應(yīng)屆生了。

　　寢室里越來越冷，室內(nèi)溫度接近了零度。夜晚看書的時候幾乎不能安穩(wěn)地坐上一個鐘頭，雙手麻木地翻轉(zhuǎn)著書本，兩條腿一刻也不停地抖動。喜子請了假專心復(fù)習(xí)，阿明沒有報考，他要的只是一個好的環(huán)境，丹尼爾買了臺電腦，開始研究IT.真正要考研的，只剩下我和喜子。

　　日歷一頁頁地撕下，考期一天天地近了。我和喜子都感到安不下心來，復(fù)習(xí)效率也越來越低。我拿出文房四寶――筆、墨、紙、煙灰缸，開始奮筆疾書，直到滿墻貼的都是我的大字，最后還嫌寫得不過癮，干脆直接揮毫于雪白的墻壁，夠不著的地方喜子幫我搬桌子。取名于詩經(jīng)的寢室名稱同澤齋就是這個時候?qū)懮先サ模贺M曰無衣，與子同澤，表達同仇敵愾，在戰(zhàn)略上藐視考研的革命英雄主義氣概。

　　我們不只是坐在同澤齋里同澤，每個月還要出去改善幾次。學(xué)校門口有一個歸家酒吧，那是我們的老地方。有一次，我們四個圍坐在酒吧角落里的一方小桌，推杯換盞之余，忽然談到了各自的理想。清晰地記得，那天夜晚，酒吧里的四個人面頰微紅，但并沒有喝醉。藤黃的燈光打在我們的臉上，吧里依然喧嘩，燈影搖曳著，我們每個人的眼里都閃耀著青春的希冀與激情的光芒。

　　當(dāng)我們?yōu)楦髯缘睦硐肟嗫嗥床?dāng)躺在被窩里的我們因為寒冷蜷縮，當(dāng)我們頭頂懸掛的時鐘滴答不停，雪花在外面準備著降落。1999年的冬天，終于來臨。

　　那天早晨，我們都還蜷伏在溫暖的被窩里打鼾，就聽見窗戶邊的喜子一聲悶喝：下雪了！

　　來不及穿衣服，我們?nèi)齻€噌地竄了起來，趿拉著鞋子，擠到窗邊。

　　我們眼巴巴地貪婪地望著窗外的紛紛大雪，仿佛從小在南方長大。我們?nèi)フ障喟桑〔恢朗钦l的提議，立刻得到了除了阿明之外所有人的贊同，因為他還得上班。

　　好，好，好！同意，同意，同意！我這就去借相機！不顧阿明的感受，我趕緊更衣洗漱準備下樓。

　　我把這身大衣披上……我一回頭工夫，喜子已經(jīng)占有了我的羽絨服……

　　我至今仍保存著那張誕生于同澤齋的經(jīng)典照片――四個老爺們一溜地排坐，一起回首望向鏡頭，每個人都戴副墨鏡，表情詭異而驕傲――背景：窗戶上醒目地懸掛著不知誰剛洗過的內(nèi)褲！

　　其時，我們簡陋的錄音機里播的最多的歌曲專輯是齊秦的《絲路》、老狼的《戀戀風(fēng)塵》和許美靜的《精選輯》。還記得有一次，阿明抱著吉他，我站在他身旁，兩人一起裝模做樣演唱老狼的《音樂蟲子》，還時不時地故作推敲斟酌狀，坐在那邊的喜子終于被我們騙過，驚訝并帶著明顯的贊嘆說道：哎？你們還真有兩下子！這歌作得的確有水準！直到我和阿明忍俊不禁，他才恍然大悟。室內(nèi)一片狂笑……

　　而如今，已很難聽到在同澤齋里飄蕩的熟悉話語，很難坐在歸家酒吧里憧憬未來述說理想，很難躺在床上幾個人一起靜聽反復(fù)播放的許美靜和老狼……

　　在那些無眠的冬夜，我們還堅持跑步。在我內(nèi)心里永遠定格的是那個十足的風(fēng)雪夜――零下20多度，暴雪剛止，野風(fēng)驟起，操場皚皚無垠，阿明、喜子和我，穿戴好行裝，一字排開，站在雪地里。環(huán)眼，萬徑人蹤滅；舉頭，千山鳥飛絕。我們互相招呼一聲，點點頭――箭一樣向前奔馳！雪，沒了小腿，隨時可能摔倒。我們踉蹌地堅持，我們高歌一曲《狼》前進，我們沒因為環(huán)境的惡劣少跑一圈。每個人都努力堅持著，吐出的每一句歌詞都鏗鏘有力，自信的笑顏綻放在每個人的臉上。我們知道，前方的終點，不是絕境，是光明！

　　第四章

　　人有時候就是靠著信念的支撐才得以活著而恰恰越是心靈豐富，修養(yǎng)高深的人，越容易僅僅由于信念支柱的坍塌而被擊垮。

　　我既非傻瓜白癡也不是心有城府之人，所以，在看不到希望曙光的時刻，我選擇了病倒。

　　我倒下了，在臨考試的一個禮拜前。那段時間我總是莫名地?zé)┰昱c慌張，當(dāng)再一次地清醒和恢復(fù)平靜之后，我悲觀，甚至于產(chǎn)生了厭世情緒。所有的理想，雄心，意志，在一個孤獨的夜里，土崩瓦解。我撕毀墻上的書畫，揉碎昨日的希望，在那個冰冷的冬夜，情不自禁淚濕雙眼。

　　于是，我就帶著病愈后的無謂和頹唐，參加了第二次考研。后果可想而知。

　　春天，我離開了同澤齋，在電視臺找了份工作。其他三個伙伴也分道揚鑣，只有喜子還和我在一起。每一個考研之后的人都不會是解脫，而是虛脫。真的是這樣，一種激越澎湃的山澗落淵無聲的空虛，一種疾馳的汽車懸崖失控的措手不及。同澤齋的我們沒有像考前約定的那樣出去痛飲，而是默默地思考明天。2000年春天趕來的時候，同澤齋成為了我們各自的一段歷史。

　　喜子考取了北京某高校的研究生，阿明換了份新的工作，丹尼爾拎著電腦回到了濟南，我名落孫山，當(dāng)了記者。

　　那個時候，阿明借住在同學(xué)處，我跟喜子住到了他們的職工宿舍，每一天騎車來回一個多小時奔走，看慣了沈陽這個城市的草長鶯飛，花開花落。那時我最喜歡的事情莫過于下班時分看見夕陽紅，看見那林蔭路兩旁白楊樹的顏色由淺變深，由黃轉(zhuǎn)青。后來，我在日記里這樣記敘著：雖然，流浪的我們居無定所，年輕的我們還在奔波，不過，正像困苦會磨練一個人的意志一樣，現(xiàn)在想來，這段茍且偷生的生活是多么幸福和可愛……

　　在職工宿舍的日子同樣是溫暖而歡樂的記憶。雖然，大家薪水微薄，但生活處處洋溢著無窮的幸福：善良淳樸的石頭，頑皮真誠的小軍，還有喜子和我。我們想什么就說什么，互相鼓勵和幫助，無拘無束地生活著。我們輪流下廚做菜輪流買酒，偶爾還會有一盒我采訪帶回來的紅塔山，大家激動難抑片刻分光，倘若是555或七匹狼，那簡直是極品，非留到把三塔、黃果樹抽干了再享受不可。

　　就是在那里，我度過了2000年樸素美麗的春天，之后我住進了電視臺的集體宿舍，認識了星星、小陳、鵬鵬和大亮幾位挺棒的小伙子。那一年我是忙碌的，直到考研的念頭再次從心底燃起，又一個冬天來了。

　　第五章

　　辭了工作后，在大學(xué)寢室兄弟大龍?zhí)峁┙o我的住處，我正式開始了獨居生活。這次真的只有我一個人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從開始準備復(fù)習(xí)到考試，只有一個月的時間。而書還沒有齊，最后一本教材郵來時，距離研究生考試只有一周的時間了。我竟然沒有瘋掉。

　　我每天照常上網(wǎng)，寫些心里的感受，和朋友聊聊天，有時候在早晨，有時候在半夜。

　　在一個又一個清晨，雞剛剛啼鳴，我就爬起床，踏著雪色，哈著寒氣，晃晃悠悠來到住宅小區(qū)的唯一一間小網(wǎng)吧的門口。每次都是老板娘剛剛打開店門，一邊掃著雪一邊微笑著打招呼叫我稍等一會兒。我就買杯熱奶茶和一條面包坐在網(wǎng)吧門口等候，直到她掃完積雪，開了房間里的燈。

　　上上網(wǎng)，熱熱身，回幾句昨晚自己寫的主題，或是心血來潮新發(fā)一篇文章，讓自己亢奮起來，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小窩里，翻看書本，馬不停蹄地復(fù)習(xí)。

　　中午，開始扮演廚師的角色。去門口的菜市場買來自己喜歡吃的蔬菜，那時候十三路市場的人群開始多了起來。上班的人們開始趕回家吃老婆準備好的午餐，做生意的小販站在冰天雪地里操著雙手時不時吆喝一兩句，多半時間用來和身邊的人閑聊打發(fā)沉悶和嚴寒。

　　而我充實并快樂著，我很知足。

　　現(xiàn)在我仍然能記起那時節(jié)的場景，就像一幅印象派的油畫，永遠漂浮在我的記憶里。鵝黃色的軟軟而模糊的太陽，奶酪一般懸在灰藍色的淺淺天空。十三路的小市場，人頭攢動，灰蒙蒙一片望不到邊。高高低低的磚紅色樓群，不時有帶著哨聲的鴿群劃過天際。一行黑白相間的胡楊，伸張著瘦削堅硬的枝干，像八大山人筆下的鳥兒一樣冷冷地直翹翹地悵望著蒼穹。有時候北風(fēng)猛烈地吹過大地，這片被冰雪牢牢封存的黑土地就一聲不響地伏在那里，只露著結(jié)實的脊背；有時候鵝毛大雪自半空忽然灑下，正好在戶外行走的人們頓時感到明亮，蝸居在室內(nèi)的人們會扶著窗，心兒跟著白雪飄啊飄……

　　我懷念那些個飄雪的嚴寒冬日，懷念一個人風(fēng)雨飄搖的歲月。我知道它們也許不再回來，但我會惦記那間小小網(wǎng)吧，那條通往我蟄居斗室的小路。多少個黎明前的夜晚，東方即將破曉，我從網(wǎng)吧歸來，沿途幾聲犬吠，雪在腳下有節(jié)奏地發(fā)出咯吱的聲響，就像踏出自己心跳律動的音樂。我想起姥姥曾經(jīng)對我說最喜歡和姥爺一起走在雪路上時靜聽這腳下微渺的天籟。而如今，他們，我最親愛的人已經(jīng)離我遠去。

　　可是在這片和聲里，我忽然找到了從前那份感覺，那份默契和激動。就仿佛他們又牽著我的手，拍著我的背，鞭策我奮馬揚鞭地向前向前。

　　第六章

　　也就是在這段日子里，我登陸了kaoyan.com，成為那里的?？停乙兄x那些網(wǎng)友，是他們讓我不覺得孤單。尤其要感謝ID為似是故人來和畫梅的兩個朋友，他們甚至為我郵寄來所有的備考資料。

　　得知自己考上是件很意外的事，那時候我正在北京忙著尋找新的生涯起點，成功往往就是這樣，在你最沒有思想準備的時刻忽然光臨。似是故人來在電話里告訴我：恭喜你彎刀，金榜題名……而我真的毫無準備，平生第一次匆匆下江南。在江南，我又得到了西西南瓜和一葦杭之的全力幫助……

　　我從家鄉(xiāng)那座小城鎮(zhèn)到沈陽，從沈陽三個漫長的冬天到北京的新世紀之春，又從北京轉(zhuǎn)戰(zhàn)到江南。我的考研征途終于告一段落。

　　如今，我已研究生畢業(yè)，新的工作生活在徐徐展開著。走在西湖邊的春風(fēng)里，我偶爾會想，是什么力量驅(qū)使著我呢？我的下一個腳印又將踩向哪里……

　　其實，我的蟄居歲月非但沒有結(jié)束，它僅僅是個開始。我仍將蟄居著，只是不再如以往那般頹唐和躑躅，而是抱定了希望。因為我至今深刻地記著，從考研出征到今天的每一事每一刻。一晃經(jīng)年，我偶然讀到了大詩人米沃什的這句詩：

　　或許經(jīng)過了許多歲月，但我記不清在睡夢中發(fā)生了什么。

　　考研也是一場夢，夢到分不清歡喜還是悲傷，也許只是淡然無味，然而那無味的縫隙里偏又容得下一只螞蟻，咬嚙得人忽然隱隱作痛，痛得笑出眼淚來。無過如此罷。其實也不必刻意去回想些什么，是么？